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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万物皆我的情怀建构故乡诗学——评北乔新诗集《大故乡》潘洋
来源:本站   发布时间:2022-12-30   浏览次数:

“所有的写作其本质上都是作者生命的呼吸,都是贴着故乡的飞翔。”诗人北乔的诗集《大故乡》(中国言实出版社,202210月版)充盈着生命的呼吸,以旅行缀连自然与故乡,在不同的空间敞开知觉,展开生命的踏查与问询。少年参军离乡,时常身处异乡,多年来他在行走中找寻自我与故乡的存在。以归乡为视点,以成为一名故乡的理想访客为行动纲领,他尝试用脚步把异乡走成故乡,有时“梦里不知身是客”,有时“此心安处是吾乡”。还将一系列主客观的变奏,具象为呼唤天心明月般的还乡表达。

诗人写作心境的空间变化悉数散落进语词之内。“这个叫崇左的地方/因此无比真实/收藏了人间所有的神秘”,诗作《甘蔗,或苦丁茶》中心绪复杂,诗人正身处异乡,此刻的异乡在他眼中还是异乡,充满了神秘感与陌生感。自然景观不仅是北乔的表现对象(山自为山),还成为他诗歌的观照视角。在诗作《漫步海口》中,“我以双脚印证有关海口的想象”“头顶的椰果里都住着一个村庄/来自北方的雪花含着热泪/岛与大海之间/有一道只属于我的缝隙”,诗中的“我”站在故乡与异乡的边界线处,放弃羞涩积极融入异乡,对此地展开了一次有关故乡的想象。陆地与海洋,岛屿与椰子到底何处是故乡呢?也许故乡不是固定的某处,而藏于无垠的寻找过程。《瀑布心经》一诗则坦陈,“没有了故乡与他乡/竹排,成为一条又一条的鱼”,此刻的竹排与游鱼成为了勾连诗人经验世界与文本世界的对象,故乡与他乡的界限逐渐被消融,共通性逐渐代替异质性,成就了诗人“看山不是山”的生命境界。对里尔克说的“诗是经验”,北乔在漫长的行走旅程中,生成了广阔的生命经验,但进一步将其融入诗歌的语言结构之内,因而他的一些诗呈现出了一种海乃百川的胸怀、海天一色的澄明。而在《高原的六点或临潭的潭》中,“当异乡成为故乡之时/是不是意味着/双脚可以同时踏入两条河”,异乡几乎等同于故乡,成为了“我”泛化后的异质性故乡。作品《三仓河》视野高举,“不知从何而来的三仓河/大海,是它的归宿/在外的游子,知道起步的地方/但永远看不到尽头的前方/夜深人静的时候/三仓河在身体里安然流淌”,他乡之水已经成为“我”之血脉,这时诗人又回到了“看山是山”的境界。


《大故乡》

北乔 著

《诗刊》社 选编

2022年10

中国言实出版社 出版


自然山水经过北乔的诗意皴染,超脱了自身的地域特征,诗人包容开放的心态中增添了情感属性,最终又回归到自然的属性。诗人依凭“有意识的凝视”而取景于自然,用言语摹象,不计较得失利弊,最终实现了“纸上还乡”的愿景。但这不是即兴的事件,抵达彼岸的途径只能是肉身艰难的行走。于是,脚步成为了突破认识围墙与生活围城的方式。故此,北乔的诗是灵魂的行走,而不是精神的“逃离”,这样的生命探寻就有了鲜明的个体意义。北乔似走在一场场没有目的性和终点的旅途,他竭力在找寻他乡与故乡的关系,也尝试在空间位移中找到一种与自然和谐的共鸣。

北乔的诗歌中还呈现出一种平静简单的心境,这是繁华过后的淡然。只是这份自然如同《夜后的咏叹调》中高音花腔一般轻巧灵活、层次丰富,穿透力强劲。他不用在诗歌中扮演任何角色,他就是他自己。在北乔的诗学呈现里,悲伤是没有位置的。他对意象的抉择都是鲜活的,剔除了生活中的“杂质”,以最纯洁的方式进入自我,进入诗歌内部。诗人看似在漫游中寻找着与各地自然景观的共感,在偶然的状态下遇见未知的环境,从而进入一种即兴的写作状态。实则不然。诗人正以一种一以贯之的思想路线,同各地的生态实现相通,并在这个过程中敞开视觉与听觉,在走向自然的过程中走向了万物,而这个过程也是万物进入“自我”的过程。诗人的自我不再沉睡,逐步在思想的漫游中实现了与脚步的重合。行走是一个悦身悦心的过程,身体更在运动之余实现了对畅神的追求。

“童年的梦从某个拐角现身/我寻找了许多年的亲人”(《柏洋,或梦境》)以及“我走过稻田,认真地陪稻子走一程/不会走路的稻子,陪我走一生/已经忘记有多久没下雨/路上,我是一株默默行走的稻子”(《经过一片稻田之后》)。此次,北乔放弃熟悉的散文文体,继续尝试着用诗歌的方式寻找自我。作为行者的北乔,用行走的方式把生活变成了一组诗。他以情感视角书写旅途,以多情的眼睛看待周遭的一切,却能发现周围并不是钢筋水泥围困形成的一片荒原,而是从海口到王屋山、九寨沟,再到富春江、赤峰、甘南的复杂情绪。读者也可以在足迹矩阵之外可以看到文学的终极主题:爱与生死。在诗人眼中只有爱能超越生死的界限,成为自我的归宿。然而心灵的归宿是未知的,旅途是变化性的,二者的合力才是不断逼近未知与归宿的最优解。都市的生活是有固定节奏的,亦是封闭的。想要寻求变奏,行走就不失为一种好方法。将身体放逐在陌生的环境中,顺从当地的风土人情,将生活的具象性消解于身体的行动之内,将身体与心灵搁置在路上,怀揣着一种旷达的心境,用“此心安处即吾乡”的“大故乡”思维方式指导着将“异地”变为“此地”的观物方式,这就是北乔的从容与坦然。

“现象的本质只能被诗歌的隐喻所获”。正如北乔在诗集中明确地将自己的诗歌称之为山水诗,这部诗集也确乎如此。诗歌以自然山川河流,地貌风物等景观作为主要描写对象,抉择中时常隐藏一种落叶归根的情愫。诗作《清晨的池塘》提到“掬一捧水,喝一小口/然后,泼到睡意蒙眬的荷花上/这个清晨,我的身体里有一个池塘”。虽然诗人常常把异乡看作故乡,但究其原因“我”才是故乡,“我”才是将自然与故乡等一切意象串联的关键。“水”“池塘”“荷花”都指向同一种情绪,即“我”对故乡的回望与贪恋。诗人以物我亲和的审美方式,将自然山水营构成一处安放心灵之地。“以我之性,贴山水之灵”,只有在大自然中才能有此机会独抒性灵。那些丰富的地域意象和独特的自然景观,正伫立于北乔的诗歌空间内,借其奇异独特的面貌使诗歌的内部形成了一种丰盈多姿的充实感。于是,此时此地的情感体验终于统一于对故乡的思恋之内。

熟睡的人不需要梦只要出发,就会有距离带一粒种子在冬季来三亚和它一起发芽让所谓命中注定的寒意逃亡

顾随说“一切世法皆诗法”。或许在诗歌之外,北乔自由的灵魂正被自然所滋养,心灵亦被自然清洗地闪闪发亮。这场发生在诗歌领域内的身体与精神的朝圣之旅,也或许只是一个遗忘与记忆,存在与轮回并存的共同体。诗人自身则在自然语境的牵引之下,在思考中成长,在逍遥中实现了个人的救赎与情感释放。

原载《河北日报》2022112511